帐內，那一声发自肺腑的“大王圣明”，久久迴荡。

李自成看著眼前这些重新凝聚起来的部下，心中那份因裕州之事带来的憋闷与懊悔，也终於烟消云散。他知道，自己失去了一个刘承宇，但通过这次深刻的反思，他贏得的是整个核心团队的未来。

他重新走回帅案之后，但这一次他没有坐下。

他用一种全新的、前所未有的审视目光，看著宋献策。

“献策，”他缓缓开口，声音平静，“你回来，虽未完成使命，却给本王，给在座的所有人，都上了最生动的一堂课。”

宋献策抬起头，有些不解地看著李自成。

李自成没有理会他的疑惑，而是转向了帐內所有人。

“我们一直自詡为义军，要替天行道，要打破这个旧世界。”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自嘲，“可我们打破之后呢？我们想过该如何建立一个新世界吗？”

“我们没有。”他自问自答，“我们想的只是抢钱、抢粮、抢地盘。打下一个县城，便屠戮官绅，劫掠富户，然后裹挟著流民，再去打下一个县城。我们和歷史上的那些流寇，又有什么区別？”

这番话如同一把尖刀，刺痛了在座的每一个人。

“可是那个刘承宇，”李自成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，“他想了。”

“他不仅想了，他还做到了。”

“军民屯田，以工代賑，这是在为自己打造一个永远也打不垮的粮仓！”

“重用降將，善待练国事，颁布铁律，这是在收拢人心，建立秩序！”

“他做的每一件事，看起来都惊世骇俗，都与我们格格不入。但每一件事，都打在了这乱世的七寸上！”

李自成猛地一拍桌案，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，震得所有人心头一跳。

“我们为什么就做不到？！”

他这个问题，问得帐內鸦雀无声。

是啊，为什么？

他们人更多，地盘更大，名声更响亮。可为什么他们却始终像一群无根的浮萍，四处流窜，而那个被他们拋弃的年轻人，却能在短短时间內，就扎下那么深的根？

“大王，”李岩站起身，神情凝重地说道，“学生以为，非不能也，实不为也。我等……思想，落后於人了。”

“说得好！”李自成讚许地点了点头，“思想落后了就要挨打！这个道理，是刘承宇用一场血淋淋的大胜，和一座正在浴火重生的裕州城，教给我们的！”

他看著宋献策，眼神里不再有半分责备。

“献策！”

“臣在！”

“从今天起，本王要你们做一件事。”李自成的声音，鏗鏘有力，“把你从刘承宇那里，看到的所有东西，听到的所有东西，都给我想办法学过来！”

“学……学过来？”宋献策愣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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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错！就是学！”李自成斩钉截铁地说道。

“他那个军法队，不光管打仗，还管军纪，管私斗，管欺压百姓。这个我们要学！我们也要让天下的百姓看看，我们李自成的兵，和官军、和別的流寇，不一样！”

“还有他的那些民政、军政……只要是他做得好的，只要是对我们有用的，我们全都学！”

“大王……”宋献策被李自成的这番话，彻底震撼了。

他从未想过，这位心高气傲的闯王，竟然会如此坦然地，提出要学习一个自己昔日的下属。
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反思了。

这是一种近乎於脱胎换骨的……自我革命！

“怎么？”李自成看著他，“觉得……丟人？”

“不！臣不敢！”宋献策连忙躬身，“臣只是……只是觉得，大王胸襟，非臣所能及！”

“那就去做！”李自成一挥手，“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，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內，看到改变！只有学习他刘承宇好的地方，我们这支军队，才能不断向前发展，才能真正地拥有打下这天下的根基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