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，浓得像墨，又似块將要滴血的黑布，死死地压在周家集上空。

山风比往常更甚，捲起地上的尘土，“呜呜”地鬼哭。

特一营的指挥部帐篷里，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。

周天翼跪在地上，一声不吭，他一直跪著，双眼通红，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。

赵云峰的眼睛，终究是没有办法再闭上，他那一双饱含著悔恨、痛苦与不甘的眼睛，正绝望地望著帐篷的顶部。

周卫国站在一边，默默擦拭著自己的配枪，他经歷过很多战斗，见过很多人死去，可是他还是能够感受到周天翼身上那股如同实质一般，即將喷发出来的火山一般的悲痛和杀机。

营长......

老猫从外面一掀帘子就进来了，声音沙哑的优秀，眼圈也是红的，他看向地上的赵云峰，特一营从一开始就有的政委，跟他们吵过、闹过，但是也一起並肩作战过的兄弟，就这样……被自己“最爱”的女人一刀给捅死了，死的最窝囊、最荒诞。

“营长，”老猫深吸一口气，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悲痛，“都……都安排好，”

外围，“神州之剑”的弟兄们把暗哨都占了，狙击手也上了制高点，我们这边分成了三队，赵政委（他停顿了一下），赵政委带回来的那些弟兄的排长带队，藏在新兵堆里，一人一个防毒面具。

“那十几个『学生』，”老猫的牙咬得咯吱响，“按您的吩咐，已经被『请』到篝火晚会正中间最上风口的地方了，梦菲那个**（此处省略脏话）**也被捆得死死的，嘴巴也塞住了，押在指挥部后面的小仓库里，是我最信得过的两个人看著，”

周天翼慢慢地站起来。

他没去看那只老猫，而是蹲下来，用自己那双沾满血渍和硝烟的手，小心翼翼地，轻轻地，把赵云峰那双不甘心的眼睛给合上。

老赵，“他低语，兄弟对不住你，我早该看出来的，我早该一枪毙了那个女人，”

“你的仇，我来报，”“你那份……'进步'和'火种'，我也替你接著，”

他直起身子，最后一次看了眼自己兄弟的尸体。

“老猫，”“在！”“把赵政委……抬下去，好生安葬，”“是！”

赵云峰的尸体刚从帐篷里被抬出来，周天翼整个人的气质就发生了变化。

那种悲伤与后悔消失了，留下的只有一种不属於人类的冰冷平静。

他从墙上摘下自己的军帽，正了正，又从枪套里拿出那把驳壳枪，仔细地检查每一个弹夹。

“周营长，” 周卫国走过来，把一个苏式防毒面具递给营长，“一號的计划是……活捉，”

“我知道，”周天翼接过防毒面具掛在腰上，苏长官要的是毒气弹，要的是活口。

他抬起头来，张大嘴巴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

但是……他没说，活捉的时候，不能“缺胳膊少腿”。

周卫国看著他那双已经没有一点人类感情的眼睛，也沉默了，他知道，今晚，周天翼要开杀戒了。

……

晚上八点五十分。

周家集的打穀场上，篝火旺旺地燃起来了。

全营六百多名战士，连那些刚来的新兵，全都围坐在篝火旁。

气氛，诡异到了极点。

所有人都收到了“狂欢”的命令，但是今晚的“狂欢”，却有一种肃杀和压抑。

战士们吃肉，大碗喝酒，但是谁都不敢大声说话，因为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周天翼正坐在主位上，一脸的死相，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著烈酒。

赵云峰的死，还是没能瞒住。

“赵政委……被暗杀了”这句话像瘟疫一样在老兵中传开，他们不知道敌人是谁，只知道赵政委死了。

而那些新兵，还有赵云峰带回来的三十多號人就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，只能被这种气氛压抑得不敢说话。

“来！喝！”周天翼猛地站起来，把酒碗举起来，对著全场吼。

“喝！！！”六百多名士兵也机械地举起了酒碗。

“谢……感谢我们的新同伴！”周天翼目光转向了篝火旁那十几个“坐立不安”的“学生”。

那十几个“毕业生”正紧张地坐在那儿，看著周围这些虽然沉默但是杀气腾腾的士兵，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毛。

小野君，“一个“女学生”，低声用日语问道，情况……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？

“闭嘴！”带头的“男学生”（小野队长）冷笑一声，“支那人就是这样，粗鲁，野蛮，他们刚刚死了政委，士气低落，正適合我们动手，”

他看了眼手腕上的夜光表。

八点五十九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