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未散尽，带著松针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。

绿森郡不愧其名，目之所及皆是鬱鬱葱葱的林木，参天古木遮天蔽日，空气好得让林恩这个习惯了雾霾的现代人忍不住深吸一口。

可这份愜意，在本地人眼里或许截然不同。

山林阴影里藏著的何止豺狼虎豹，更有传闻中会魅惑旅人的树精，以及月圆之夜嚎叫的狼人。

说这里是流放之地，绝不为过。

可这与林恩何干？自己觉得好，便足够了。

他抬头看向天际，黎明的曦光正刺破云层，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
若是个阴雨濛濛的天气，倒更合心意。

转身回望，黑石堡在晨光里显露出哥德式的尖顶与飞扶壁，灰黑色的石墙爬满常春藤。

作为领主居所颇为气派，即便放在大贵族的社交场合，也丝毫不失体面。

可惜位置偏僻，绿森郡位於北境以北，属归属权模糊的开拓区域，少有外人踏足，这座古堡也便一直蒙尘至今。

原主以前总惦记著邀请那些贵族小姐来做客，为此还逼著僕从把宴会厅的水晶灯擦得鋥亮，结果连封回信的影子都没看见。

谁愿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跑？

可林恩却觉得正好。

绿森领的偏僻，恰好契合他低调发育的计划。

当个山里的土皇帝，没什么不好的。

林恩沿著青石板路走向內堡区域。

这片被黑石堡城墙环抱的地带，是他领地权力的核心，此地所有建筑、人员、物產，皆为他这位开拓领主的直属之物。

若將广袤的绿森郡比作层层嵌套的圆环，最外围是荒无人烟的幽暗森林，往里是零星散布的村落城镇，越靠近黑石堡便越密集。

黑石堡的周边区域，被称作“黑石领”，全称为“黑石堡骑士开拓领”。

就连最详尽的走私者地图也只敢在此处草草画个標记。

而黑石领內部同样层级分明。

最中央是黑石堡主体堡垒，既是林恩的起居之处，也是整个领地的根基。

整个黑石堡坐落於矮丘之上，数米高的城墙沿山势蜿蜒，墙外环绕著人工引流的护城河，这个冷兵器主导的时代，这般布局堪称固若金汤。

在城墙內、主堡外的活动区便是“內堡”，越过护城河则是普通领民的聚居地，林恩此刻尚无踏足之意。

穿行在內堡中，脚下的石板路扫得乾乾净净，不见中世纪常见的污秽。

兵营、靶场、铁匠铺、马厩等建筑沿中轴线有序排列，连屋檐的朝向都透著规整。

这让有轻微强迫症的林恩看得很是舒心，仿佛在审视一幅完美的战略游戏布局。

路过的士兵、僕役、工匠纷纷驻足行礼，一声声“领主大人”传入耳中，让他首次真切尝到权力的滋味。

那是种无需言语，便有人俯首帖耳的微妙掌控感。

这份井然，离不开老约克的心血。

林恩望著眼前的景象，想起记忆碎片里的画面：多年前原主与老约克带著亲兵初到时，这里只有一座爬满藤蔓的破败古堡。

如今青砖黛瓦、人马喧囂，这位家臣的功劳，他记在心里。

登上城墙远眺，护城河外是砍伐林木开闢出的山间平地，一条小河蜿蜒其间，真可谓有山有水。

高矮错落的木屋鳞次櫛比，正值清晨，集市已人声鼎沸。

河边妇人捶打著衣物，货郎推著独轮车沿街叫卖，挎著竹篮的村民往来穿梭……

这般生气，源於老约克推行的贸易法。

按王国律法，领地物產皆归领主所有，但苛政难久，领主不可能时刻监管每一个人。

堵不如疏。

老约克借鑑外国自由城邦的法子，规定所有交易必须在堡外集市进行，並从中抽取重税。